方舟子的Blog

强烈质疑德润生金价大米及其所含超氧化物歧化酶的健康价值

作者：Renzhuli 于美国

关于德润生公司所销售的金价大米及大米中所含超氧化物歧化酶的健康价值，该公司在媒体访问时所作的明确答复及在广告中的公开宣传的内容，不得不使人产生强烈的质疑！

超氧化物歧化酶 （简称SOD）是美国普度大学Fridovich的实验室首先发现和报道的（1）。由于SOD所具有的重要生理功能，吸引了生物. 医学领域的大量科学家进行了广泛的研究。近四十年来发表了大量的研究文章和论著。 在从细菌 （如大肠杆菌,伤寒杆箘等），植物 （如烟草，菠菜，番茄等），动物（如牛，小白鼠，大鼠等）到人类的各种生物中，都发现了SOD 的存在。不过这些SOD的组成和结构虽然相近，但也有明显的不同, 因而它们在稳定性，分子量等理化特性方面, 也有着显著的不同。如：细菌的SOD通常含金属锰或铁, 被称为锰-SOD或铁-SOD; 而动植物所含的通常是铜-锌-SOD, 但线粒体却含有与细菌的SOD相似的锰-SOD。 锰-SOD呈现红色 ，铜-锌-SOD显现蓝录色。 前一类SOD一般地说, 对过氧化氢和有机溶剂(如乙醇-氯仿混合溶剂) 较敏感, 易受破坏，2%硫酸十二酯钠则能使其完全失活，而铜-锌-SOD则完全不受影响（2,3,4）

下面就德润生天价大米所作的宣传, 逐点进行质疑：

1)    SOD 的稳定性:

应该说这是一个比较稳定的酶，尤其是来自真核生物的铜-锌-SOD。但这也只是相对而言。铜-锌-SOD在77.2°C，10分钟，活性已丧失50% (5)； 当温度升至100°C，5分钟,  它的活性就完全丧失了。(6)

聂晓梅说：“德润生大米含有大量的包括SOD在内的抗氧化物质。经检测，熟米饭也同样具备抗氧化性。” “国内相关检测机构对德润生大米的生、熟均作过检测。”（7）对此，方舟子等都表示不可信：因 SOD是一种蛋白质，一旦受热就失去了活性。前面已经提及：迄今为止，所报道的细菌的锰-SOD都不及真核生物（如动.植物）所含的铜-锌-SOD来得稳定。（1）德润生大米所含的SOD是来自一种共生的革兰氏阳性细菌。（7）自然其稳定性也比较差。当温度升至100°C，5分钟, 来自真核生物的铜-锌-SOD 的活性就已完全丧失(6)，而德润生大米所含的细菌SOD，经100°C长时间加热,却不丧失活性！? 我的专业是生物化学，长期在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和琼斯.霍普金斯大学等单位,从事生物医学方面的研究。根据迄今为止所能获得的大量关于SOD的学术信息，以及本人有限的经验,实在无法认同聂晓梅先生的说法。极难想象一种酶经100°C长时间加热,却不丧失活性！何况种植水稻又无法进行高温诱导, 如何使此酶获得超常的抗热特性? 请务必出示过硬的数据，并经得起同行专家的鉴定。不然就是涉嫌虚假宣传，玩弄科学术语，忽悠消费者。

2)    口服SOD的有效性:

SOD是一种蛋白质，会在消化道内和其他蛋白质一样，被消化、分解成它的结构组分，即各种氨基酸。所以它不能口服，只能通过静脉注射或者局部注射给药。（8）大约二十多年前,美国的一些大众读物, 把SOD说得天花乱坠:每天花二十五美分,服用二片SOD(合8000单位)可使人变得年轻。食品店则吹捧SOD是一种“神奇”的化合物。 当时还有一位名叫Passwater的科学家,说SOD还有防辐射损伤作用。他认为在辐射防护急救药盒中,应当包括碘化钾片, SOD片,和维生素 A,C,E等。 SOD似乎是万能药。（9）今天国内对SOD的炒作,与美国当时的情景十分相象. “天曲”, “珍奥核酸”等等的保健食品,也有类似情况。拾别人的“牙慧”,再改头换面一下,在国内蒙骗百姓。如“天曲”添加了他丁类西药;“珍奥核酸”添加的成份更多, 甚至用造假掩盖欺诈。（10）

当时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检测口服SOD的效果，加州大学的Hurley教授等人,在小白鼠的饲料中,加入 0.004% 的铜-锌-SOD,相当于8000酶活力单位/天(约合当时推荐用于人的药量的10 倍)。连续喂养7天后,进行检测。结果是:实验组和对照组的肝，肾，小肠和血液中的SOD基本一样。如：实验组肝的SOD活力(单位/克新鲜组织)为2523+/-43， 对照组的活力为2728+/-225；小肠的SOD活力,则分别为227+/-5 和229+/-35。Hurley教授等人的结论是：口服SOD不影响各种组织中的SOD活力; 估计如食物蛋白质一样，在被吸收前即遭到降解。(9）

实际上早就有报道表明,酸.碱度会影响SOD的活力。在pH 4.8—9.7时, 铜-锌-SOD的活力无显著改变,而大肠杆箘的锰-SOD的活力,随pH的升高而不断下降。当pH低于4.8时, SOD的活力就下降; 低于4.5时,酶的结构就不稳定了。(4,5,11) 胃酸的pH很低, 口服的SOD不可避免地会遭到破坏。 这样,口服SOD无效也就在情理之中了。为了避免在在消化道内被破坏,已经发明了一种输送辅料。经辅料处理后,就可避免在在消化道内被破坏。据报道已取得很好实效。

聂晓梅说:德润生大米的生、熟均作过检测。熟米饭也同样具备抗氧化性。国家已经批准多家企业生产SOD口服制剂。也就是说德润生大米中的细菌SOD,不仅仅能抗高温, 也能抗胃酸的破坏。这完全不符合迄今为止的国际学术界的有关报道和结论。难道德润生大米中的SOD是由特种生物材料构成的？!不能不令人怀疑其真实姓! 但科学是凭事实说话,请拿出令人信服的动物试验和人体试验的结果和数据。究竟那些组织和器官的SOD升高了? 升高的是那一种SOD? 免疫力提高了体现在那些地方? 等等。请千万别再说“已经申报了专利，并已经产业化”之类的话,以免涉嫌“搪塞”和“忽悠”。

(3) 关于SOD的治疗效果:

聂晓梅说:“大米含有大量的包括SOD在内的抗氧化物质。经检测，熟米饭也同样具备抗氧化性。而食用抗氧化物可消除人体内自由基、提高免疫力的作用早有公论”(7) 不知你的根据何在? 理论上确实认为消除人体内自由基、有益于健康。但实际上并非这么简单。在去年发表的一篇令很多人震惊的.有关抗氧化物维生素A、E, C 和β-胡萝卜素及金属元素硒的健康效益的相当权威的研究报告。 此研究系涉及十八万零九百多名病患的大规模临床试验。结果显示:服用维生素A的人死亡率提高16%；服用维生素E的死亡率提高4%；服用β-胡萝卜素的死亡率提高7%；服用维生素C和硒的人,对死亡率没有影响。(12) 对于这一研究结果,学者之间尚有不同意见。但至少表明了应用口服保健品的复杂性,必须谨慎对待。 所以,目前国际上许多研究者认为:人体的营养,包括维生素.微量元素在内,最好是来自均衡饮食和新鲜的蔬菜、水果, 而加工成片剂形态的营养补充剂,则不一定能被有效地吸收和利用,起不到保健的作用。至于德润生大米的SOD, 前边已经指出,SOD不能简单地直接口服。即使通过局部给药,其动物试验的疗效亦尚无定论,更不要说对人的疗效了.

例如, Greenward发表的文章所用的题目, 即是“氧化自由基清除剂的治疗效果仍有待证实”(8) 此后的研究表明,情况比想象的更是复杂得多。 德润生推出金价大米并对SOD作了着力宣传,显然他们认为:氧自由基对身体有害,给身体补充大量能消除体内氧自由基的SOD,肯定有益于健康。但生物体内的情况着实复杂得多,并不如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在研究中发现: 铜-锌-SOD具有一种钟形剂量反应曲线,即在一定剂量范围内,它显示对动物器官有保护作用。但是超过某一剂量点,就丧失了保护作用。更有甚者,大剂量反而会带来有害作用。 究其原因,似在于过氧化物在类脂过氧化过程中的双重作用: 过氧化物一方面能够策动自由基的链式反应;另一方面,要终止这种链式反应,可能惟有通过自由基与自由基之间的烟灭作用(annihilation) 。也许很低浓度的自由基,即可终止类脂过氧化反应链。所以氧自由基既是类脂过氧化反应的策动者,同时又是此反应的终止者。因此过度清除自由基会事与愿违,反而会增加类脂过氧化作用。这就是说,过多的铜-锌-SOD可能会带来有害作用(4,13,14,15,16) 。另外的研究也确实发现,过度产生SOD,反而会增加类脂的过氧化作用,降低血小板对5-羟色胺的摄取和舌头–神经间的接合点发生异常。这是唐氏综合症(Down’s Syndrome)的部分症状。所以认为这种综合症的产生,部分是由于过量SOD造成的反应性氧自由基的不平衡而引起的。(17,18,19) 看来, 自由基与其清除剂都以某种临界水平存在。此外, 自由基可能在引发各种生理信号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也可能具有某种保护作用。在发现SOD 后的近二十年内,曾经倾向于认为氧化剂是“坏”东西,抗氧化剂则是“好”东西。实际上,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现在认识到氧化剂与抗氧化剂之间存在着微妙的平衡关系。(13,15,18,19)

使用外源SOD的另一困难, 是它在血液中的半寿期(half-life)约仅为6-10分钟。 此外,它在生理pH条件下, 携带有净的负电荷, 这就使得组织平衡起来十分困难, 因此就需要很长的平衡时间。 为了达到最大限度的保护作用, 在使用SOD时, 就不得不考虑如何在最合适的时间段, 进行预处理和后处理。(4) 再者, 新近报道的通过遗传工程方法增、减细胞的SOD产量, 以观察氧化压力对动物衰老的影响, 也没有获得一致的结果 。(20,21)

上述所有实验都在培养细胞和动物中进行,尚未进入人体试验阶段。

应当说, SOD的保健作用,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还在探究之中。过多的SOD甚至会带来有害的后果。不知聂晓梅有没有读过本文所引用的或其它相关的文献? 若读过,怎么会得出“早有公论”的结论?! 若没有读过, 怎么能声称德润生大米“具有提高人体耐力、降血脂、增强人体免疫力等功效?” 还说“这种米含有的CEB因子，能抗氧化、抗衰老，能预防许多与衰老相关的疾病，甚至还宣传可以防癌。”(22) 这样“信口开河”,那实在是对消费者太不负责任了!

写到这里,顺便提一下,网上谈及的日本天价大米,是否“物值其价”,因我没有相关的具体资料,无法评论。只得请大家根据上面所谈到的情况以及自己所掌握的科普知识进行判断了。

(4) 从植物细胞内发现原生的微生物，是生物学史上里程碑式的发现吗?

据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国之声”中国质量报道:“德润生还在宣传材料上说,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从植物细胞内发现原生的微生物，并声称这一发现是世界生物学史上里程碑式的重大发现，是对世界生物学领域的哥德巴赫猜想的解答。”(22) 读了后,令人啼笑皆非! 你们这样说,不怕被人说在学术上太无知吗?要知道生物学史上里程碑式的重大发现或发明，是会被授与诺贝尔奖的,如遗传密码的发现,人工合成胰岛素,等等。 植物细胞能与微生物共生，在上世纪70年代早已不是新鲜事。怎么能说 “在植物细胞里发现活的微生物还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 而且就在国内植物研究部门工作的刘夙和张春义,以前还不知道你们的这一“伟大”发现呢, 更不用说全世界了! 他们已分别指出:“早在1976年，就有两名国外科学家现了单子叶植物内存在细胞内生菌。这比张政铨、聂开印1986年发现条叶百合中的细胞内生菌早了10年。” “德润生宣传材料中的“细胞内生菌”只是植物内生菌的一种，“没有什么特殊””（22）发表在中科院武汉分院《武汉植物学研究》杂志上的这点发现,怎么能和“生物学史上里程碑式” “世界生物学领域的哥德巴赫猜想”扯上关系? 为了招徕销费者，你们这样自吹自擂，自我拔高,不怕“诒笑大方”吗? 既然这类在国际学术界自有公论的事情,你们都敢进行这样不负重任的宣传,还有什么别的事情,你们不敢作虚假夸大的宣传?! 把大家对你们的最后一丁点儿的“将信将疑”,都搞得荡然无存。 剩下的是彻底的不信任! 这是否也间接说明, 你们手头没有与“德润生”白金米相关的过硬数据。不然,就没有必要拼命炒作这点小发现了。

另外,你们的广告宣传还犯了俩个低级错误. 一是说:根据美国化学试剂供应商――Sigma公司的SOD标准报价，你们进而推算出每公斤德润生白金米当中所含的30万活性单位的SOD，其价值可达3990美元。(22) 以抬高白金米的身价。但这种说法太缺乏科学素养了。因为Sigma公司卖的SOD是经过高度纯化过的，花了多少人工和技术代价!当然卖得贵。而你们的大米所含有的SOD，怎么能和它的相提并论?! 这好比拿铁矿石和不锈钢相提并论,要卖同样的价钱!

低级错误之二是: 你们一再说“食用二两“德润生”白金米，相当于口服4000粒维生素E.”(22) 每粒维生素E的含量是多少? 是10毫克,20毫克,还是100毫克? 完全没有定量的概念.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科学家决不会作这样模糊不清的宣传。即使按一粒为10毫克计算, 4000粒等于40,000毫克维生素E,即40克。 维生素E是抗氧化剂,但不能多服,多服会有毒副作用,这在医学界已有定论。每天服用400毫克,已是相当高的剂量了。 若一日吃一至二餐德润生米饭, 相当于每天口服40克至80克的维生素E,怎么会不中毒甚至丧命? 稍有一点医学常识的人,还敢买你们的产品吗? 你这不是弄巧成缀!

基于上术分析,对于媒体上的质疑,你们应该象牛更生(声称蒙牛的“特仑苏”新型牛奶中,含有他们新发现的“造骨蛋白”(OMP ),史玉柱(声称“脑白金”可使老人变得“年轻态”, 吹嘘“黄金搭挡”是中国人补充矿物质的“最佳配方”),安利(声称，提供“纯天然”的维生素)一样,装聋作哑,再走官场道路,或用金钱铺路。在中国的特殊官场环境和文化环境下,可通行无阻,万事顺利。 CCTV不是照样在黄金时段播送“特仑苏”牛奶的广告? 但你们却选择肖传国的做法。 肖传国虽然由于地方保护主义,在武汉地区法院打赢了官司,但主审法官吕瑛发明的关于“国际期刊”的新定义,已成为海内外华人科技界的笑料。而肖传国在北京中级法院也被判败诉。我不相信北京市会出面保护你们。除非你们手头握有不寻常的过硬数据, 不然, 只要西城法院以事实为根据,秉公执法,等待你们的也必定是败诉,落得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局:索赔不成,声誉丧尽, 虚假宣传大白于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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